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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y,我的处女座母上大人

凯瑟琳miu 奴隶社会 2019-10-11

这是奴隶社会的第 1240 篇文章

本文生活照来自作者,其它图片来自网络。

作者:凯瑟琳miu,前后鼻音不分的播音系毕业生,无心插柳的公关传播人。看似善煲鸡汤文,却有点生人勿近。相信“吃饭之外无大事”。本文来自:喵不可盐(ID:miuyeah)

写在前面的话:


4岁那年,我的父母决定分开生活。在1988年的苏州,这并不算多见。


大概6、7岁的夏夜,我和妈妈躺在床上。她边拿蒲扇给我扇风凉,边和我说:“凡凡,人最痛苦是解剖自己。”那句话伴着夜风中的花草香和白月光,显得并不可怕,反而有种旖旎,让人难忘。


多年后,当我不得不解剖自己时,才明白了我妈妈说的那句话。


我一直很想对她说:“当年你正遇上什么事?可惜那时我太小,没能上前抱抱你。”


今年春节时,她第N次提到如果以后得了老年痴呆症或者不体面的重病。希望我替她安乐死。她可以马上给我授权。我只能第N次说,在中国我要被枪毙的。“那外国呢?瑞士好像可以?”她认真的问。


也许是因为月亮星座在水瓶座的关系,她对于“你的孩子不单是你的孩子,你只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”有种天生的领悟。

 

这个世界,父母和子女,一千个家庭有一千种姿态和故事。越来越多的人讨论着所谓原生家庭的桎梏,年轻的妈妈们,为了自己做一个大众定义里合格称职的妈妈,咬着牙喊着“为母则刚”的往前冲。


只有人到中年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多么不容易。梦想,希望这种词渐渐都要抛掉。别人说你有情怀都不知道是贬是褒。能有勇气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。对得起或对不起都是这一辈子的缘分。每个焦虑人都放过原生家庭也放过自己吧。


昨天是她的生日。去年她生日时,我想了很久,写了这样一封信。



Hey, 处女座大人:


作为一个能熟练在朋友圈转发各种养生文章的资深人士,你早已对处女座的恶名有所耳闻,并多次抗议我在朋友圈里叫你处女座。

 

而说起黑你这件事,从我小时候写“我的妈妈皮肤像白雪公主一样白,上面布满了雀斑”开始,想必你就有了认识。

 

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母女关系算不算特别。和你在一起当然有过太多的快乐,而我最深的记忆里,总是伴着哭。

 

9岁那年,你做外贸生意,经常跑各地工厂,有时候到家都是后半夜。外婆可能觉得你贪玩,到了晚上10点,就把大门拿插销插上,有钥匙都打不开。 


厢房的小屋有一扇单独的门,我和你说好,你要回来的那几天,回来敲小屋门,我就起来给你开门。


有一天不知道怎么,我就睡着了。第二天一起来天大亮,我赶紧开门出来看。邻居叔叔说,你敲了半天门,等了一会,最后只好去同事家睡了。


大清早,我站在天井里哇哇大哭,停不下来。那可能是第一次,我知道内疚是什么滋味。



18岁那年,不知道怎么了,我不想念书。听说艺术生考分很低,都不用上课,我悄悄买好了火车票,要去南京考试。


那天早上,我轻轻起床,留了张纸条就要走。你追出来,又气又恼,却还是执意送我去火车站。那个年代还可以买站台票,你送我到车上,火车要开前,你往我手里塞了300块钱。


火车开动的时候我从窗户里看你。你一边跟着火车跑,一边挥手,挥手。火车越开越远,直到你变成了一个小黑点,泪眼里,我还觉得你在挥手。

 

20岁,我来北京。你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爱哭了。


我结婚的时候,你哭得全程墨镜都不肯摘下来。送我们和公婆回北京,我回头看你,你捂着嘴巴,整个人抖得像棵风里的树。


后来小阿姨和我说,你回去像个孩子一样哭着说,我觉得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人。


1

我还在可口可乐的最后那年,公司举办了一个可口可乐大使比赛,冠军可以去亚特兰大。我进了复赛,活动要求用网络投票来决定谁能进决赛,一个手机号算一票。


后来我去旧金山玩,没管拉票的事。有天半夜突然接到负责活动的同事的电话,说我进了决赛,但是落选的候选人投诉我拿水军刷票。


他们后台一查,确实都是同一个IP的票。我觉得很好笑,我一个做传播营销的人,如果要刷水军,怎么可能用这么低技术含量的方式呢?

 

同事们问我,会不会是什么亲友好心给我刷票,我一下就想到也许是你。



我主动放弃决赛资格。等回头一问,果然是你。


我笑着揶揄你说,天天学佛念经,说要去除分别心,要去我执,怎么一遇到事,贪嗔痴都跑出来了。


你特别紧张特别内疚,问我会不会丢了工作。我吓唬你说,搞不好真的有可能。你好久都不敢打电话给我。


所以,两周后,当我听说你要做手术赶回家,看到桌子上那个密密麻麻写满了手机号的本子时,我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拽了一把。


伯伯说,你要到了所有认识的人的手机号,每天都拿手机,一个个号码地输。最后太累了,输不动了,你搞不懂为什么别人的票,可以一晚上几万几万的增加。


小阿姨告诉你,可以找人刷票,所以你们两个就上淘宝,花了600块钱。


我故作轻松地笑话你,一分价钱一分货,花了那么点钱,当然只能买一眼就被拆穿的水军啦。


转头,我逃去卫生间,拿毛巾捂住嘴,狠狠地哭了一场。


2

手术当时很顺利,可两周后,医院来了电话,说病例切片结果出来,你得的是癌。当时误诊了,手术没有完全切干净,需要再剖开肚子或者化疗。


接到电话的那一刻,天旋地转。


我第一个想到的是,年初春节,你来北京看我,逛超市看上两个奇丑无比的小马,非要买,花了120块钱,买完还特别得意。


我气上来了,面无表情地在淘宝三下两下就搜到一模一样的,价格只有你买的1/3。你一路先是辩解,又沉默,最后扁嘴,都要哭了。


“不就是两个破马么,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她?”我给先生打电话,边哭边捶自己胸口。


那几天在苏州,我瞒着你说没事,常常借口跑出去买东西,然后在巷子里哭一场。



我们去医院找大夫,提出要拿病例切片回北京再找医院。回到北京,我睁开眼睛就是跑医院,托遍各种关系,上网搜最好的专家,跑遍了北京最好的医院。


在协和医院的特需门诊,地上、凳子上、墙上,躺着、坐着、站着,都是满满的人。大夫走过来的时候,人围了好几圈,比任何一场我经历过的新闻发布会和明星演唱会还要热烈。每个人为了救自己的亲人,都拼劲了全力。


两个粗壮的男人用身体堵住了门,把自己的亲人放进去,把别人拦在外面。人们推搡着,叫骂着,我挤到前面,弯下腰,窝着身体从那两个男人满是汗臭的咯吱窝里钻了进去,求大夫给我加个号。


所有的大夫都要根据病理结果看病。我在微博上用各种关键词,终于找到个病理科的专家,给我介绍了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曹主任。


去找曹主任的那天,迎面走过来一个女病人。她没有一根头发,身体瘦得可怕,眼睛因为瘦看起来异常得大。她看到大夫马上微笑点头,可看到她笑,我忍不住就哭了。


我对曹主任说,我妈妈特别特别漂亮,我不能让我妈妈变成那样。


曹主任人特别好,正常要等一周出结果。他让我给他两个钟头。我再进去的时候,他说的每一个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 


他说:你妈妈的情况很罕见,但罕见不代表危险。在我看来,她得的不是癌,只是癌前病变沿着腺体长了,所以看起来到处都是。你也不要怪医院没看对,因为大多数医生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案例。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推荐大夫。但是,如果这是我的亲人,我觉得现在的手术足够了,不需要再接受任何治疗,只需随诊就可以。


我拿着那张确诊报告出门,走到门口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。泪把确诊报告的铅字都弄糊了。人来人往,他们都停下来看我,眼里充满了同情。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哭。


我心里暗暗发誓,你喜欢什么都给你买,对你一定好好说话。而如今,我又好几次,对你指手画脚起来。


3

我知道,在那个年代,当一个单亲妈妈太不容易。即便是30年之后,在北京这样全世界算是最现代的地方,我的好些个女朋友在想要结束婚姻关系时,对于做一个单亲妈妈都还有太多顾虑。


她们怕自己不能给孩子最好的生活,怕孩子会听到闲言碎语和自己不亲,怕孩子会怪妈妈。



每次我都会给她们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。


6岁那年,有天我放学回来,爸爸从信箱里摸出一封信。我问是谁来的信,爸爸不说话。看完后,他沉默地把信给我。


打开来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,再打开,里面是一张贺卡。一只小白兔面前有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,贺卡上写:凡凡,祝你生日快乐。 妈妈很想你,妈妈爱你。


那天晚上爸爸给我下了碗面,粗线条如他,到今天也会常常搞错我的生日。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轻的礼物,却也是最珍贵的一个。


这是一颗心,一颗无论天涯海角,我妈妈都在爱我的信心。


4

12年前,和先生还在恋爱时,我执意要去北京找他。你有太多的不安,不解,最后还是开车送我去浦东机场。上海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,我们不咸不淡地说着一些一点都不重要的话。


过安检时,我没有回头。飞机上,我在本子上写:我不知道回去的那段路,你和老天,到底谁的泪更凶。


自此,你我都知道,也许今生再也无法时时刻刻与你同行。


从小写作文,我就会写人生是轮回。比起做女儿,我常常觉得我也是妈妈。 我抱过你,轻轻拍过你,给你擦过泪;我恨过你不争气,想你过得好;从小用各种幼稚或早熟的方式,为你争辩,保护你。 


一直觉得你的美是天生的,但如今,在这个锱铢必较,睚眦必报的世界,我越来越觉得,你的美是你应得的。


希望你一直就这样,被辜负却不报复,被误解却仍理解,想不通就不去想,留点天真留点甜地过下去。


苏州人说,冬至大如年。小时候,不管你在哪,冬至夜一定会回家。有一年冬至,我在天井里画画,大门突然开了,你探出了脑袋。


之后那一天就像在梦里,大家说什么话,怎么笑,晚上喝的冬酿酒,饭堂里那盏40瓦的昏黄灯泡,好像都记得,但又蒙着一层雾。


但电视机里放得歌我记得很清楚,张国荣在里面一遍遍唱:分开也是共同度过


嗯,我想你也收到,这颗,无论天涯海角,我都爱你的,信心。

-  END 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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